机械狮鹫

在纸皮壳子里蹬自行车。

 

【伪装者 | 楼诚】烟瘾

【一】

 

      这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无风的午后(明楼兴致甚佳,在这忙里偷闲的周末和明台击剑并又一次干净利落的打败他之后,回书房休息了),明诚无视身后明台中气十足的叫嚣,收拾妥当,在卧室简短午睡了一会,又起身坐在了书桌前,无所事事看暖洋洋的阳光落在整洁的桌面上,泛滥出一片柔软又细腻的海洋。他手中墨绿色的烟盒犹疑地翻转,手指拨弄着盒盖有节奏的打开又合上,这一幕映入桌前似乎已打定主意的青年眼瞳中,又波澜不惊的沉没了进去。明诚抽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指间,动作一气呵成——然而口腔再一次被浓烈尖锐的烟草气息凌迟的体无完肤。他压抑着声音,决绝又安静的把烟雾吐掉,按灭了手中只吸了一口的烟。

 

      这味道太熟悉是不假,只不过自己真是无福消受。明诚耸耸肩,顺手在笔记本最后一页上划了一道,看着纸上工工整整排列的划痕,合上厚重的牛皮封面,收在了书架上。

 

      自己真是钻牛角尖了,明诚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吃着,冷不丁的想。没必要非得跟着他一板一眼的模仿,抽烟这种事情,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再说了他那都是什么品位......真不如吃个苹果来的有益。

 

      反倒是自己,该劝劝大哥悠着点,抽那么狠,除了糟践身体,没一点好处。这么大的烟瘾,早晚瞒不过大姐,这不是找骂是什么。明诚脑内突然恶作剧般闪现出一副大姐撞见明楼躲在书房吸烟,混杂着惊讶与无奈,怒其不争地训斥明楼的情景(“我们明大少爷,真是长进了啊,披上狗|皮了不说,还学会官|lao|爷|做派在·家·里·吞云吐雾了呀,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要是真的东窗事发,最好别让明台知道(明诚几乎都能看见每一个毛孔都写满幸灾乐祸,寻找一切机会嘲讽明楼的小少爷,会如何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不过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要是这种好事能瞒过明台,梁处长都能健步如飞跟在76号的喽啰身后随时指点江山了。

 

     大哥,要是这个样,我可是帮不了忙,你自求多福。

 

     明诚的嘴角蔓延上笑意,他抑制住自己继续臆想的念头,眯起眼瞄准墙角,把苹果核远远的投进了垃圾桶里。

 

     严格意义上来说,明楼明诚二人,都称得上烟民——明楼开始有需求有规律的抽烟,还要追溯到他进蓝衣社的时候,在巴黎那几年,他抽烟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每每明诚在的时候,也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让明诚“跟着染上坏毛病”。而明诚在明楼不知道的时候,也学会了抽烟。他烟瘾不如明楼重,在以大哥为标准不断修正的成长轨迹中,意外地学不会像明楼一样享用浓烈的烟草。在明诚来看,明楼怎么样都是好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点点滴滴勾勒出的大哥,才是无比真实,触手可及的一个人。明楼的烟瘾,似乎让这个永远精准且稳妥的人有了些许尘世气息,然而就是这真实的尘世气息,让明诚感到安心。现在的明诚,最多是抽抽淡烟——明诚学着吸烟,完全是有意无意的模仿着明楼。对明楼来说,吸烟是他为数不多的纾解方式,况且明楼是个相当克制的人,对于自己的身体状态心中有数。回国以后,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明诚却发现明楼独处抽烟的频率陡增,这让他有些隐约的担忧。

 

     明诚有些拿不准是否要向明楼阐明自己也会抽烟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虽然段位实在低了点),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在明楼面前,除开上下级关系,他永远是大哥的弟弟,就像明台绝不会犯了癔症去给明楼摊牌,告诉明楼他最喜欢的那盆君子兰实际上是自己失手碰坏的,明诚也不会特地告知长兄,你的弟弟坚持要学会你一直不愿他接触的坏习惯。明诚再清楚不过,身为兄姐的,总是希望幼弟们能健康平安,远离灾厄——虽然他们三个人,哪一个都身陷囹圄,离这八个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明诚看来,大哥周旋于多方立场之间,看上去运筹帷幄得心应手,可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明楼对那么多事缄口不提,不代表他心中毫无愧疚。人不是机器,面对这样的局面,再好的人在这般重压之下也要喘不过气来。但他明白,无论哪般的困难,背负怎样的误解,如今他们着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以最义不容辞的方式践行信仰。明诚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铭记,在远离上海的国土,在看不到的前线,满目苍夷、马革裹尸的战场,又有多少同胞的血肉,以最微不足道的力量坚韧守卫这个国家。而他们,终其此生,只可能透过一封封情报的字里行间,捉摸战火与炮声了。

 

      谁不愿光明正大矗立于天地之间呢?明诚偶尔也扪心自问(即使是明诚,面对错综复杂的现实,也做不到永远掌控得当拿捏精准,他不得不承认,在明楼面前,自己还差的远),比起现在日夜如履薄冰,分秒千钧一发的局面,他可能更想成为一个士兵,执起长枪冲在前线,奔波于硝烟战壕之间,为国捐躯就是他求而不得的甜美结局。但那样做就太自私了——明诚早就知晓,士兵可以是路上养家糊口的报童小贩,可以是学校慷慨陈词的学生教师,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可以是他,也不可以是明楼。明楼和他在回国的那一刻就领悟,从此以后,他们的信仰只能够隐藏于心底,他们的志向永不能昭白于天下,即使迎来最终的胜利,他们也不会被人们毫无芥蒂的接受了。有些事,无论被世人如何唾弃指责,总要有人做,而他们,责无旁贷。

 

      打住——明诚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开口道,点到为止,无关的情绪应该扼杀在萌芽状态。他极少让感性的那部分自我冲出缜密构筑的外壳,毕竟自己所处的环境,需要靠强大的自制力谨小慎微的落子,才可以让他走对每一步棋,并且要深思熟虑的对每一个抉择负起责任——毕竟自己的身后不再是虚空,他和明楼携手在这乱世里守卫的,不仅是国家,更有亲人,明诚再也不会让自己困在那几年绝望的时光里不得解脱了。

 

      关于童年那些令人发指的过往,明诚不再刻意避讳,也承认横亘于多年前的那段黑暗时光差点毁掉自己的一生,显而易见,如果不是冥冥之中由上天安排让明楼救下自己,可能他明诚不过得一个形销骨立衣衫褴褛死掉的结局——也许能有一口薄棺材入殓,与千百无名的流浪汉们层层叠叠埋在城郊,说不好几场大雨后,还会从当时那浮皮潦草的几铲子土下暴露无遗。(毕竟,这个时代里,人命就是如此轻贱)自明诚来到明公馆后,家里再没有关于桂姨的只言片语。若是十年前明楼开口问他,他只会沉默,只会说此生绝不肯再见到桂姨。但现在回首望去,这些曾让他恐惧到无处遁形,在意又心碎的东西,再也无法吸引他一丝一毫的目光。他和明楼都清楚,如今的明诚,早已强大到能跨过这段坎坷岁月,成为更好的人了。

 

      门外模糊地传来明台特有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他蹬蹬跑上楼后,又叽里咕噜跑了下来,大哥不管在干什么,铁定要被打断了,明诚思衬,他端起一杯水侧耳倾听,果不其然,在沉寂了十二秒后,明台欢快的脚步里掺杂上了明楼低气压的训斥,隔着几层墙壁,明诚只听见了大哥一句:“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精神?”

 

      果然是因为大姐不在家,明台可劲儿的折腾他,以报之前的挑剑之仇,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琐碎小事,此刻浸润在明诚心里,让他在这浮生偷得半日闲的午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

 

     电话铃声清锐的响起,一举击破室内缓慢流动的时光,也使得明诚从覃思中抽出身来。他迅速拿起话筒,调动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尘埃在光芒中上下飞舞,穿过青年半敛的双睫,又轻巧的飘向远方。

 

 

 

 

 

       【二】

 

 

 

   “我们年轻人,精神一直就是这么好嘛,我又不困,睡什么午觉啊。”明台趴在楼梯栏杆上,笑嘻嘻的瞅着楼下双手掐腰,笼罩在一片乌云里的明楼;“再说了大哥,你这都睡了快两个小时啦,再睡下去,还要不要吃晚饭了?等着大姐回来叫你起床吗?周末的大好时光,都用在昏天黑地的睡觉上,岂不可惜?”

 

     明台吊儿郎当的话音像一把铜豆,噼里啪啦摔在明楼耳侧,伴随心脏轰然急促的跳动,成功让明楼从海市蜃楼般的虚无感中抽身而出。他一瞥手表,惊讶的发现竟然已经四点了——明台说的没错,本来只打算眯上十几分钟的自己,真的睡了两个小时。

 

  “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再收拾你。”明楼被明台这一通“仔细想想他完全没有说错”的大道理弄得没了脾气,只好扔下这一句话,回了书房,装作没听见明台喜气洋洋的那句“大哥你也不年轻了千万要注意身体啊”,关上房门,郁闷的揉了揉额角——这般折腾,如明台所愿,他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明楼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从别的地方找补,好好教训他一顿;还是谢谢他及时把自己“叫醒”,没让他一口气睡到夜幕降临。这小子,没点长进,二十多岁了还像孩子一样,招惹自己的水平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他有没有长进,你还不知道吗?有个声音在心底不轻不重的响起,有些无奈,又带着些许讥讽意味。

 

     长进?他还差得远,比不上阿诚一半的水准,就他速成班的段数,也就在王天风眼里凑活着能独当一面,还不如趁早从军统脱身,免得给我添麻烦。明楼无视那个口气不善的声音,从容的回答,说给它,也说给自己。

 

     实际上他巴不得明台不用长大,巴不得明台安安稳稳呆在象牙塔里,这样的话,这个家里好歹能有个人脱身事外,让大姐的心,别这样一直悬在半空、无处安放。毕竟他和阿诚,被时代的洪流裹挟,一路走到现在,是万不可能拥有平淡的人生了。

 

     他记得阿诚对明台说过“家人才是永远的”,明楼知道,这句话明台是真的听进去了,自明台回沪,他和阿诚也多多少少纵容他幼稚的胡作非为,三个人一起在大姐跟前,竭力维持一种轻松温馨的旧时光,像是互相提醒别忘记自己在家应扮演的角色。明楼也实在不愿意把工作上的勾心斗角带到家里,毕竟明公馆是他最后一个相对风平浪静的港湾,出了家门,就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有片刻时光缓口气了。

 

    至少这小子有一点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是该注意下身体。明楼拉开椅子坐下,目光飘飘然,带着久睡初醒的倦怠,努力放空心神,无意识的望向窗外。竭力不去回想过去的两个小时里,梦境中漫长如深夜的一生,秒针每一次刻板的记录时光流转,伴奏着的皆是绝望。

 

     太诡异了,毫无情节连续,毫无逻辑美感。

 

     他梦见明诚死在了自己眼前。

 

     或许是因为睡的太久,明楼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同身体一起苏醒,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正对着桌子上那张合影发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明楼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摆脱这种精神失控的感觉,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了烟盒(并罕有的欣赏了一会夕阳渲染在墨绿色盒面的镭射效果),在锁好房门之后(这样能确保大姐或其他人不会推门而入),明楼点燃一支烟,陷入又一段奢侈的沉默。

 

      可能这几天真的没休息好,明楼隐藏在烟雾缭绕、并愈加昏暗的房间里反思道,在目前一触即发的局面下,他和阿诚谁都不能倒下。

 

     一直以来,明楼都觉得自己掌握着一种能力——姑且把它称作一种自负的敏锐——这种敏锐总让他快人一步感知命运的走向,且从未出错。他加入蓝衣社,又受到感召义无反顾的信仰共产主义,一路走来,坎坷与否,他一直坚信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足够正确而坦荡。然而这长久以来发挥稳定的能力,自明台被疯子拐走进了军统后,却逐渐有些不够用——明楼习惯于走一步看十步的筹谋,心底一把算盘总打的清楚分明,回国以后却发现,云谲波诡的时势瞬息万变,自己前怕狼后怕虎,他根本决定不了家人的安危,把握不了未来的走向。

 

      还好有阿诚陪着,感谢南方局和军统局大发慈悲,没让他孤军奋战。

 

      说到阿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明楼打量烟头闪烁的火光,努力回想着——那个怯懦躲在角落,悄悄看他陪明台练字的小小身影依旧在脑海中无比清晰,似乎白驹过隙间,明诚走过了莱茵河微风拂面的左岸,走过了莫斯科大雪纷飞的寒冬,就变成了如今风华正茂铁血丹心的青年。明楼向来是快人一步的,明诚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走到了身旁与他并肩的位置,做了那么多让他惊讶的事情。

 

      我们明家的孩子,向来出类拔萃。明楼笃定的想,阿诚是从枪林弹雨中一路走到今天的,以他的身手断不至于让自己身处命绝一线的境地,适当的担忧是可行的,杞人忧天式的胡思乱想就太多余了。

 

      但和上一次明台执枪瞄准自己的梦靥截然不同,明楼在刚刚过去的两个小时里经历的一切,更像是一个黑洞,由梦境里悄无声息的延伸到梦境外,按部就班遵守宇宙法则吞噬一切,且无力脱逃。他甚至有些感谢明台“不合时宜”的惊扰,(被惊醒之前明楼正万念俱灰地跪在明诚身侧)直截了当的使他脱离泥潭,不然他可能在梦里见到更令他煎熬的一幕——

 

      明楼远眺地平线上的残阳西落,想要遏制住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又在执拗不肯转移注意的潜意识前郁卒的败下阵来,毕竟梦里阿诚倒下的场景太过细致,明楼依稀记得,自己站在甲板上,回身要接过舷梯尽头明诚手上的箱子,真真切切看到子弹裹挟凛冽寒风,从前额刺穿进明诚的大脑,他们之间距离的那样近,近到明楼的视野里全是明诚脸上夹杂了些许愕然、瞬间凝固了的轻快笑意,弹孔干净利落,没有多少血,明楼的双眼却浸满了一片深红。海浪的声音静谧而温和,光怪陆离的风景颠倒摇晃,他嗫嚅着竭力张开嘴,他想说甲板风大阿诚你快起来,明楼却只听到这句话哽咽在咽喉。

 

      意识到在家里不适合抽太多,明楼掐灭燃烧了一半的烟,小心收拢烟灰,收进了抽屉里。他体会着味觉被口腔里荆棘般的晦涩武装,彻底把自己拉回了理智和冷静的现实——承认吧,现实可没有梦境里那样令人感到窒息,现实里虎狼环伺,战况瞬息万变,至少他还有一个实战经验不够成熟、需要他们时时保护的红色资本家姐姐,一个被老同僚骗进军统摸打滚爬、成天让兄长们担忧牵挂的弟弟,一个能抵三个明台用、早已无法割舍的左膀右臂。明楼想,在这样的乱世里,自己所拥有的,不仅于此,也仅限于此了。

 

     事实上明楼也早就清楚,当下他更应该承认自己何其幸运,姐弟四人正以自己的方式力所能及做着所能做的一切,殊途同归,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明楼起身打开窗户,在窗前站了几分钟后仔细闻了闻袖口,似乎没什么味道——好歹在家里刹住了车,没留下太多痕迹。以后在家里还是别抽这种力道大的烟了吧,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解决不好的呢?他默默安慰自己。

 

       明楼有些不愿意让自己过多沉浸在这暮色降临时特有的孤独感中了,打算到客厅看看报消磨下晚饭前的时光。或者和阿诚聊会天——比如久违的聊一下家常,问问阿诚最近喜欢什么颜色和搭配,他打算给阿诚和明台做一身秋季的三件套。

 

   

 

 

 

【三】

 

    “我觉得大姐状态最近有些不太对劲。”明诚一边擦着手上的茶器,一边对身边正兴致盎然翻阅杂志的明楼说。

 

    “你也觉得?”

 

    “我不好说……就是觉得大姐越来越忧虑,而且今天我接了一个电话……”明诚把下午那通电话的内容仔仔细细说给了明楼。

 

     “你拦住他们了?”

 

    “派了我们这边靠谱的人去的码头,已经没事了。就是——如果下次你我没有帮大姐解决好麻烦呢?如果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呢?”

 

    “说实话,现在大姐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真的太危险了,有没有可能让大姐放弃地下工作?”明诚低声说:“战争将越来越残酷,我们俩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我希望大姐离这些远一些……她没有经验,由我们来做这些还不够吗?”

 

      明楼看着眼前面容苦恼的青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他斟酌了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承认我和你一样担忧大姐,我怕她根本没多少斗争经验就深陷在越来越多的危险里,可是,我们不能阻拦她坚持为这个国家做出的所有努力,哪怕这番努力后的结果有可能付诸东流。不能因为她是柔弱的女性,是我们的大姐,她在战争年代就只能躲在我们身后被我们保护着。要知道,咱们这个家和我们三个人,这些年来都是靠着她的庇佑才走到今天,守护家园是她的理想和选择,她为了我们,已经牺牲很多了,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保护好她的安危,和助她的理想一臂之力。”

 

    “而且阿诚,你觉得她会放弃吗?我们都知道她不会。”

 

       明诚微微抬眼,看着明楼的眉间开始被长久的殚精竭虑深划出皱痕,瞳仁里也逐渐沉积下难以消除的疲倦,可他眉眼之间的坚定却十年如一日,让自己心生出某种感觉,似乎相信他、紧随他的脚步,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与害怕了。

 

    “你说得对,无论我们说什么,大姐都不会放弃。”明诚微抿嘴角,却笑起来:“我可知道大姐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还记得当时大姐打算收回股份,在股东大会上据理力争,非要和公司元老讨个说法。那段时间大姐简直就是住在公司里,明台那年的家长会都是你代她去的。”

 

    “我没记错的话,大姐在公司呆了足足二十四天。”

 

     “算是二十四天,后来我记得明台非要见大姐,咱们带他去公司和大姐一起吃的午饭,当晚大姐是回家睡的觉。”

 

      明楼大笑:“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阿诚你记得这么清楚。”

 

      明诚道:“这件事可很难忘掉的。”

 

      仔细想来,从那时到现在,明镜凛然的身姿,似乎从未改变。

 

   “弹指一挥间,总感觉大姐还是十多年前思维敏捷、雷厉风行的模样。”明诚看着窗外夜色里的灯光渲染,回忆道。

 

    “只是最近,她也开始有白发了。”

 

    “她还不到四十呢。”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被同一段过往的温柔时光悄然笼罩——明楼记的清楚,那时候明镜不管多么忙,总会抽出时间陪着他们,偶尔是如今天一般阳光明媚的午后,或者大雨倾盆的周末。身量纤细,打扮精致的明镜会仔细给小弟切水果,听明台叽里咕噜把弥尔顿念的乱七八糟,自己和阿诚在一旁天南海北的聊天一边下着国际象棋,时不时配合明镜赞扬明台进步神速的英文,有多久没看到大姐开怀大笑的身影了呢?虽然他们姐弟的人生里并没有多少纯粹意义上的无忧无虑。

 

   “明台,明台啊,看大姐给你带了什么点心,我下午顺道去了红宝石……”温柔透亮的女声从门厅传来,明镜一边招呼明台下楼一边把大衣脱下递给阿香:“不过一会就吃晚饭了可别吃太多,晚上咱们还有鸡汤喝。”

 

    “大姐怎么才回来,公司今天有事耽误了?”明楼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这不是专门去给明台买点心了么。” 

 

      明镜不动声色的笑着揉了一把明台的头发,重新拎起放在脚边的深棕色小皮箱走向楼梯,在明楼身侧疑惑的停了下来:“你今天去办公室了?”

 

    “大哥没去,他一直睡到快五点——大姐为什么这么问?”明台答道,他只顾着拆蛋糕的包装盒,丝毫没留意到大姐捏起大哥的袖子闻了闻。

 

    “没去办公室?”明镜点了点明楼的脑袋:“别让我看见你在家里抽烟,像什么样子。阿诚你也在办公室里盯着他点,少抽!对身体不好!又不是不知道!”明镜念叨着:“哎呀真是越大我越管不了,明台啊你可不要跟你大哥学抽烟,好好读书,找个喜欢的姑娘恋爱才是正经事。”

 

    “您放心,保证带一个特别好的姑娘回来。”明台嘴里塞着蛋糕插嘴道。

 

    “我怎么敢在家里抽烟,污染大姐身边的空气,讨您不高兴。”明楼拍开明台伸向第三块蛋糕的手:“你不吃晚饭了?给大姐留几块。”

 

   “这孩子,都说了晚上有鸡汤喝还忍不住。”明镜立刻把明楼吸烟的事抛到脑后,唤阿香把点心收好:“不许再吃了。我先上楼,咱们一会吃饭。”说罢便带着皮箱去卧室了。

 

      明诚附在明楼耳边:“我看大姐今天不仅仅去了趟红宝石吧。”

 

    “除了红宝石,她至少还去了两个地方,没一个和公司顺路的。”明楼轻声说。

 

       明诚挑眉:“哦豁,神了,这你都能看出来?”

 

       明楼神秘又郑重其事的正色道:在我眼里,大姐的诸多行为,可全是破绽。”

 

       明诚有些为难:“我就先不问你怎么看出来了……话虽如此,可是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提示大姐啊?”

 

       明楼笑了,拍了拍明诚的肩膀。

 

    “咱们大姐聪明好学,一点就通,有咱们在呢,慢慢来就是,还真不差今天。”

 

    “你俩这念念叨叨说什么呢?”明台压低声音趴在两人的沙发背上,“说大姐坏话是不是?好啊看我不去大姐跟前——”明诚抓过茶几上的花生就往明台嘴里塞:“阿诚哥这都快吃晚饭了,就别让我吃零食了吧,我先去餐厅迎接鸡汤了啊。”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明诚无奈道,顺手把剩下的花生递给明楼。明楼低下头去接过,看着明诚掌心里饱满红润的花生仁和修长指间磨碎的红衣,一时间怔然,他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喜欢这种懒散且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尤其是在自己身边的阿诚组成画面的一部分时。

 

     阿诚棱角分明又暖洋洋的手拢了几粒花生,轻轻扣在了自己的手里。

 

     那是一双逸兴遄飞生来该作画弹琴的手,那也是一双矢志不渝足可以执枪杀戮的手,但就是这样一双手,似乎有拨开迷雾的力量,奇妙的支撑明楼在纷繁命局中纵横捭阖、步步为营。因为明楼清楚,这双手的主人正和自己并肩,走在一条注定困苦却光明的路途,这个独立自由又襟怀坦白的青年,有着最坚定的意志,最不屈的脊梁,他和诸多正投身于救国洪流的年轻人一样,又似乎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明楼只能确定,在这条路行至终点,以及在迎来必胜结局之后,明诚就在自己身旁一步之遥的位置,且永远不会离开。

 

     明楼笑着接过来:“把手拍拍干净,一会准备吃饭,好不容易一家四口今天都在家。”

 

   “还有啊,你别跟着我学抽烟,我看你不是这块料。”明楼起身走向餐厅:“这种烟劲儿大,不够醇和,虽说挺提神,可很多人抽不惯,以后你也别再试了。”

 

     明诚愕然,大哥怎么猜出来的?

 

   “你这么看我干吗,你觉得我不知道你也抽烟?”明楼以一种全新的、带着些许啼笑皆非的意味审视着弟弟:“家里要再有一个烟民,我看大姐非得把咱们俩赶出去…….吃饭前好好洗手啊。”明楼拍拍阿诚的腿(阿诚注意到大哥手上的碎花生皮全蹭到了自己裤子上)也起身去餐厅享受晚饭了。

 

     事实上明楼还有一件事没有说——事实上他早就知道阿诚背地里努力学习抽烟,而且学的实在不怎么好。至于为什么选择在今天这个波澜不兴的周末向他提起,明楼也不知道。也许是下午那段诡谲的梦境,也许是阿诚自然而然拿着花生递向自己的手。虽说自己希望阿诚别养成这个坏习惯,可有这么一个人,想以这种方式与自己更加相似,明楼内心有那么一处角落,承认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这么来看,阿诚也是个固执的人啊,不愧我们明家的家学传承,明楼默默想着。

 

      餐厅已经亮起来灯光,明台和大姐聊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阿香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鸡汤炖的浓香四溢,老远闻到就觉得好喝。”明楼接过大姐递来的碗,放到了旁边,顺手拉开了两把椅子,转头向客厅喊道。

 

     “阿诚还愣在客厅做什么,快来吃饭了。”

 

END


   清理优盘发现两年前写了一半的楼诚同人,有始有终吧,还是在2018的年初把它写完了,可能有bug,能写完这篇我还是很高兴的,真羡慕日产万字的太太,我这八千多字距离15年可是横亘了几多春秋,圈子也不一样了吧……

 

总之,希望依然热爱这对cp的你会喜欢这篇明家日常向的文。并求求各位读者老爷给我留言并看看我主页里以前的楼诚产出,我知道我写的不好,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我在干什么)

 



  38 2
评论(2)
热度(3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机械狮鹫 | Powered by LOFTER